陈建斌:「这时代,什幺时候好的标準变成了坏的?」
2020-05-29

◎关于《一个勺子》,其实是这样的⋯⋯
问:很多新闻介绍您这个片子是讲拐骗的故事,但其实我看完发现并不是,流浪汉「勺子」在电影放到一半时就已经被拐走了。后面男女主角「拉条子」和金枝子遇到的事情才是重点。陈建斌:我其实并不是讲拐骗的故事,勺子走后才是我真正想要的故事。原小说提供给我一个架构,让我能够说后边这部分,就是拉条子开始寻找答案,但是他没有答案。在寻找这个答案的同时,人家给他了一个别的答案。但那个答案并不能解决他这个问题,这是我想表达的东西。
陈建斌:这样事情这些年难道不一直都在各种新闻里吗?一个老人倒了,你去扶他,结果反而被他讹诈,然后大家都在说,哎呀,好事不能做了。可在十几二十年前,我们小时候受的教育,你一定要去帮的,你怎幺可能不去呢。可是现在的现实是,你如果去帮他,他会给你带来麻烦,你的这种善意可能换来是不好的结果,人家就会说,你真傻啊。贝克特在《等待果陀》里有一段话我觉得写得特别好。他说,当老虎看到它的同类受到危险的时候,它连想都不会想一下就会过去帮助牠,要不然牠马上就得转身离开,牠绝不会停留在那个地方思考我去帮牠还是走掉?只有我们现在才会这样问自己。但我们怎幺能提出这样的问题?好的标準什幺时候变成了坏的标準?问:那您找到答案了吗?为什幺变成这样?陈建斌:我也不知道该怎幺回答这个问题,我只想,我们现在变成这样对吗?有人遇到困难去帮不帮?当我们在问自己这个问题时,我就觉得应该考虑考虑我们现在是怎幺了?怎幺会有这样的疑问?一个电影可能回答不了,需要更多人来琢磨琢磨为什幺会变成这样。问:所以片中讲勺子被骗走后,拉条子睡在勺子曾睡过的羊圈里,结果他做了一个梦,梦到他把自己杀了,这是他内心的纠结,他想去否定自己原本认为好的东西。陈建斌:这个故事我特别感兴趣的是勺子跟拉条子的关係,你可以理解成勺子是拉条子自己身上的某一部分,就是我们活到一定岁数后会觉得,身上有很多东西是需要克服的。你觉得是最好的东西,在别人看来是坏的、傻的。你会想把那东西改掉、扔掉,就像扔那个「勺子」似的,但你扔不掉,它总是会如影随形地跟着你,而一旦有一天你真把它扔掉了,你也就不再是你自己了,你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。那真是你想要的吗,也许不一定。这个关係我特别感兴趣的,就是你跟你自己内心里的某些东西在较量。问:可能唯一欣慰的是,拉条子最终要回了他被骗的五万元,他儿子减刑的事也意外成功了。这些在原着里是没有的。为什幺这样改?好人有好报吗?陈建斌:可以这幺去理解。其实我觉得生活中很多时候你特别盼望一件事,但这事儿就是不来,结果最后它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到来时,你发现当你没有想像中的那幺开心。另外,「勺子」一直跟着拉条子,让拉条子不胜其烦,让他很想摆脱。拉条子又跟着李大头,成为李大头的一个「勺子」,让李大头不胜其烦、最后崩溃,以至于愿意把钱都还给他。就是一层层的关係,它是有意义的。问:拍的时候有设想过怎样来定义这部电影吗?陈建斌:写实主义吧,因为它直面的就是当下。我在拍这个戏的过程中,镜头中收音机或者电视机里的播放的节目,都不是事先录好的,我不让他们放预录。打开电视,里面正在播什幺,我就要用什幺。我要那个即时感,就是马上把刚刚发生的拍下来。问:所以是不是拍得很快?陈建斌:实拍就是20天,实际上是19天,我还给剧组放了一天假。以前我拍戏的时候就听说过好莱坞是拍一个星期要休息的,所以我拍到10天的时候也休息。而且我们是提前开拍,因为当时下雪了,我要抢雪景,非常着急,就紧急把蒋老师和王学兵都弄过来。我拍这部戏的节奏特别快,不是说我要这幺快,而是我想抓住那个即时感。不是咱们坐定了,开始研究说怎幺拍,等光等云来了,不要那种感觉。问:拍摄中有什幺困难或者遗憾吗?陈建斌:我遇到最困难的是我想用一种特别的偷拍方式,不是隐藏在车里或者某个地方,而是我是想在镇子里、大街上,贴近人群,但同时又是偷拍。我们在北京做了实验,让摄影师带着很小的摄影机拍,实验也没问题。但到现场,拍完拿回去给技术部门做检测就不过关,我原想所有室外的戏都用这个方式拍,但没实现,半天拍摄等于也浪费了,只能把所有的计划都调整成原来的方式。问:是不是很多东西都可以就地取材啊?衣服、炕头、屋子等。陈建斌:我们先期採景时就留下了一支小分队,在当地拍照,拍街头各种流浪汉、农民、牧羊人的照片。每个人物我当时定下的标準是100张,然后从中间选出10张来贴在墙上,再选择说我们这个人物应该穿什幺样的衣服,确定之后,就到现场让美工把那个人的那套衣服花钱买下来。买下来之后当然要消毒了,但消完毒之后还是消不了一种气味。我当时穿的那套衣服真的是有一种奇怪的气味,但我穿了几天也适应了。所以我觉得人是环境的产物。因为我是24小时都穿那个衣服,工作的时候穿,回我屋也穿。我的衣服没有变过,就一套衣服。

◎亲戚朋友与同学,超水準的素人演员
问:谈谈演员阵容吧?陈建斌:这个片子的演员构成是这样的,一是亲戚,二是同学,三是朋友,四是剧组的人,五就是我们当地的群众,就是这五种方式。问:怎幺便宜怎幺来?陈建斌:真的不是从这方面考虑的。演村长和警察的都是我新疆朋友,没有演过戏,我在脑子里替他们演了一下,觉得应该没问题。事实果然跟我想的一样,他们完成得非常出色。还有就是剧组工作人员,比如副导演就演戴头盔的自称勺子家人的人。还有照相馆老板,我们去拍时,我不是特别满意之前找的人,但我在现场看到一个傻头傻脑的人在那晃,我说你是干嘛的?他说我就是这个老板。他其实是老板的儿子。我说那你来演这个角色吧,他说好吧,然后就拍了。他演得非常好,因为他不需要演,他就是。我觉得这个就符合我的理念,就是你不要演,你就是,你就演你自己就行了。问:那个村长演得特别好,一边吃那骨头一边训你,那段太逗了。陈建斌:一开始的时候他有点紧张,太「表演」了,我跟他非常熟,我就把他叫出来说你就像平常跟我说话那样,不用考虑演戏的事儿。拍过几次之后,他就好了。
◎首度当导演,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做一次「戏霸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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